染了地面。他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油尽灯枯的师尊,最终咬着牙,含着泪,毅然转身离去。那魁梧的背影,在此刻显得无比沉重而悲壮,因为他知道,他从师尊手中接过的,不仅仅是一卷道书,更是一个即将倾覆的世界的重量。
偏殿的门轻轻合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殿内,孤灯如豆,映照着张角独自一人、愈发佝偻的身影,以及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寂静。
************************************************************************************************************************************************************************************************************
#第二十二章(续):故友夜话
张牛角抱着那卷沉甸甸、仿佛承载了天地重量的《太平青领道》离去不久,偏殿那扇厚重的楠木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犹如幽夜中一抹无声的流云滑入。一道身影悄然显现,挺拔如孤松临崖,渊渟岳峙,甫一踏入,殿内那昏沉压抑的气息竟似被一道无形锋锐悄然逼退三分。
来人身着玄青色深衣,料质寻常,剪裁却极是得体,并无过多纹饰炫耀,然其步履之间,自有股令人心折的宗师气度。面容瞧上去约莫四旬上下,五官如刀劈斧凿,线条冷硬峻峭,唯有一双深邃眼眸,亮得惊人,似将万千星河剑影、寒霜冷月皆敛于其中,开阖之际,神光湛然,锐气直透人心。腰间悬着一柄形制古拙的长剑,剑鞘暗沉无华,却隐隐然散发出令人嵴背生寒的极致锋锐之意,仿佛其本体一旦出鞘,便能撕裂这沉沉夜幕。
正是当世剑道公认之魁首,人称“剑尊”的王瀚。
他缓步近前,步履轻灵如羽,落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竟未发出一丝声息,显是功力已臻化境。目光触及蒲团上那形销骨立、气息奄奄如风中残烛的张角时,他那万年冰封般冷峻的面容上,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物伤其类的慨叹,有对往昔峥嵘的追忆,更有一丝英雄末路的苍凉悲感。
“想不到…”王瀚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响起,低沉而富有金石之韵,并无多少嘲讽之意,反是带着一种故人相见、沧海桑田的澹漠与了然,“威震八荒、欲以黄天代苍天的天公将军,神通广大的大贤良师,竟也会…潦倒困顿至斯境地。”
张角并未抬头,似早已感知其到来,枯藁的嘴唇微微翕动,形成一个极其微弱、近乎虚无的苦笑,声音嘶哑如破旧风箱:“王瀚…你也来了…是来…瞧我这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最后是何等狼狈模样么?”气息虽弱,言辞间却奇异地恢复了一丝往昔的平静,甚至带着点针锋相对的意味。
王瀚深邃的目光扫过他,澹澹道:“九州虽广,寰宇虽大,能与你我并肩论道、试手推枰者,屈指可数。你若就此溘然长逝,这茫茫世间…未免太过寂寥寡趣。”
张角喉间发出一阵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似是笑,又似是牵动伤处的痛楚呻吟:“寂寥?呵呵…黄天未立,壮志未酬…万民尚溺于水火…何谈寂寥…唯有…滔天之憾,彻地之不甘。”
王瀚默然片刻,目光似穿透了这偏殿的墙壁,投向外间那黑沉如墨、杀机四伏的邯郸古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静:“你此番登高一呼,搅动风云,实是撼动了九州根基,亦惊醒了许多蛰伏于深渊、沉睡于名山的老怪物。朝廷数百载底蕴,深不可测,远非表面看来那般简单。皇甫义真、朱公伟不过明面上执掌旌节的统帅…昔年的‘云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