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运转,如今顶梁柱崩塌,所有的矛盾与不足便瞬间凸显。
他们无力有效钳制麾下那些来自不同地域、背景复杂、本就拥有极大自主权的各路黄巾军。其中,尤以两支力量最为强大且难以掌控:一是并州黄巾军的统帅张牛角,他不仅是张角亲传弟子,道内地位崇高,更是凭借其个人魅力、公允手段及赫赫战功,赢得了极高威望。其麾下猛将如云,褚飞燕、杨凤、孙轻、王当皆为其嫡系心腹;更有于毒、苦酋、白饶、眭固等并州豪帅,这些豪帅本身便是地方强豪或悍匪出身,桀骜不驯,唯利是图,只因敬服张牛角个人及向往大贤良师理想才暂时归附。
张牛角更掌握着张白骑苦心经营的并州骑兵以及号称“黑山军”的庞大山地武装,根基深厚,势大难制。另一支则是幽州黄巾军的统帅朱玉,其部众多为幽燕边塞健儿,悍勇绝伦,弓马娴熟,曾创下袭杀幽州刺史郭勋、渔阳太守刘卫的惊人战绩,震动朝野,其人性情刚烈,自有主张。
这两支强大的黄巾军,当初皆因大贤良师张角一道檄文、一份信念,为营救教主于危难而毅然放弃经营已久的根基之地,千里奔袭,汇聚冀州,可谓义薄云天,感天动地。然而此刻,张角已然陨落,主持大局的变成了无论是威望、能力还是人格魅力都远不足以服众的张宝、张梁。人心背向,顿时变得微妙而复杂,各路渠帅、大小头领,在生存与毁灭的巨大压力下,无不各自打着算盘,思量着出路和退路,又岂是张宝、张梁二人仅凭“地公将军”、“人公将军”的空头名号所能轻易掌控的?
就在这人心惶惶、前途未卜的致命关头,一件足以让所有尚存一丝希望的黄巾将士心寒彻骨、彻底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为了保住太平道最后的核心种子与那些被视为比性命更重要的珍贵经卷典籍,或许是在皇甫嵩雷霆万钧、步步紧逼的兵锋压力下彻底失去了方寸与决断,或许是出于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对权力的掌控欲或是对死亡的恐惧,张宝、张梁兄弟在经过一番仓皇失措、甚至可能夹杂着激烈争吵的密议之后,竟做出了一个堪称致命且无比短视的决策:他们率领着直属的太平道虔诚信徒、部分核心方士以及那些来自豫州、荆州籍的、相对听话的嫡系部队,抛弃了仍在邺城周边浴血奋战、艰难断后、且战且退向北方的幽州黄巾军和并州黄巾军主力大部,一路马不停蹄,甚至顾不得收拢沿途溃兵,径直朝着东北方向的巨鹿郡治所——广宗城仓皇退去!那里是太平道起事的重要据点之一,城防相对坚固,且据说城内还囤积了一些从豪强府库中缴获的粮草军械。
然而,这一决策的背后,赤裸裸地意味着他们几乎彻底放弃了对友军的接应、掩护与统一的指挥调度!这是一种事实上的、冷酷无情的抛弃。他们的旗帜指向了广宗,却将无尽的追兵、绝望的困境以及皇甫嵩的全部怒火,留给了那些为他们断后、因响应大贤良师号令而汇聚于此的“兄弟”们。
暮色如血,浸透了河谷两侧嶙峋的峭壁。泥浆在马蹄下翻涌成褐色的浪,残破的“苍天已死“大旗斜插在泥泞中,旗面浸透了雨水与血水,沉甸甸垂落着,像极了垂死之人无力摊开的手掌。张牛角的环首刀深深楔入一名汉军校尉的胸膛,棒尖透体而出时带出一串血珠,在暮色中划出妖异的弧线。他猛然抽回兵刃,带起血肉撕裂的闷响,温热的血溅在褚飞燕苍白的脸上。
“第三波了。“张白骑的残刀插在泥地里,刀身嗡嗡震颤着发出悲鸣。他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右眼被流矢划伤的伤口仍在淌血,顺着颧骨蜿蜒而下,在铠甲上洇出暗红的花纹。二十步外,三十余名汉军铁骑正缓缓围拢,马蹄铁与岩壁碰撞出清脆的金属声,在河谷里激起层层回响。
褚飞燕突然俯身从尸堆里摸出半截断矛,矛尖还沾着半片耳廓:“张帅,箭囊空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