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地下的无声军队,展现着强大的军事力量与森严的等级制度。
整个主殿,礼、乐、兵、役俱全,格局严谨,气势磅礴,完美体现了汉代诸侯王“事死如事生“的观念,以及淮南王刘安作为一方诸侯和学术巨擘的身份。
然而,孙宇的目光并未在这些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器物上过多停留。他的视线,穿透这森严的礼制陈列,直指大殿的最深处。在那里,没有棺椁,没有尸身。只有一座以整块黑色玄玉雕琢而成的、造型古朴的丹陛。丹陛之上,并无丹药炉鼎,而是静静地摆放着三样东西:
左侧,是一卷以金绳捆扎、玉轴为杆的古老帛书,隐隐有灵光流转。
右侧,是一柄连鞘短剑,剑鞘黝黑,毫无装饰,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斩断尘缘的锋锐之意。
而正中央,则是一只造型奇特的青铜壶,壶身浑圆,表面刻满了日月星辰、风云雷电的图案,壶口被一道闪烁着柔和光芒的符箓紧紧封印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蕴含着天地本源生机的气息,正从那壶中隐隐透出。
“《淮南万毕》?金丹?还是……“孙宇心中剧震,那青铜壶中散发的气息,让他体内的张角真气都似乎变得温顺了许多,甚至隐隐传来一种渴望。此物,或许正是解救赵空的关键!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迈步向前,准备踏上那黑色玄玉丹陛。然而,就在他脚步即将落下的瞬间——
“嗒…嗒…嗒…“
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自他刚刚经过的那条布满九宫星图的甬道中传来。
孙宇身形骤然停顿,猛地回身,倚天剑已然悄无声息地滑入手中,眼神锐利如鹰隼,望向甬道出口。
只见光影晃动,三个人影依次从甬道中缓步走出。
为首者,正是那位天道八极之一的宗仲安!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葛布深衣,面容平静,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刚才穿越那凶险万分的九宫星图阵,对他而言不过是闲庭信步。他身上纤尘不染,甚至连呼吸都未曾有丝毫紊乱。
然而,跟在他身后的白歧和黄崆,就显得狼狈太多了。
白歧原本阴鸷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左边衣袖齐肩断裂,露出包扎粗糙、仍在渗血的伤口,持刀的手微微颤抖,显然伤及筋骨。他气息不稳,眼神中充满了尚未散尽的惊悸与疲惫。
黄崆更是凄惨,胸前衣襟被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斜贯胸膛,虽然简单处理过,但依旧有血水渗出。他脸色灰败,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干净的血迹,走路时脚步虚浮,全靠一股意志支撑。
饶是他们是太平道中有数的高手,张角的亲传弟子,在这凝聚了刘安毕生心力、融汇了无数道家秘术的淮南王陵深处,也终究是血肉之躯,难以避开全部护墓机关,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身后,再无其他教众跟随,显然,那二十余名精锐,已尽数折损在外围的机关陷阱之中。
宗仲安的目光,先是扫过殿内那恢宏的礼器、乐悬、兵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便落在了大殿深处丹陛之上的三样物品,最后,定格在持剑而立、神情冷峻的孙宇身上。
他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弧度,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这空旷的大殿中缓缓响起:
“孙宇,你果然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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