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为谁忧(7 / 7)

流华录 清韵公子 5038 字 5天前

如松、仿佛能独自扛起整个天下倾塌之重量的身躯,在听到“惭愧”二字的瞬间,几不可察地、但确实明显地剧烈一震!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他霍然转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疾风,吹动了案上那九朵稳定燃烧的灯焰,使之疯狂摇曳,明灭不定!那双总是锐利如刀、洞悉世情、仿佛永远不会为外物所动、永远冷静如冰的眼眸中,第一次在赵空面前,闪过了一丝猝不及防的、近乎狼狈的剧烈波动,以及一种被最信任的人、用最尖锐的言辞、狠狠刺入心底最柔软、最不设防处才会有的……剧烈刺痛与难以抑制的慌乱!

惭愧?

这个词,对于一心追求那至高无上霸业、早已将个人情感、儿女私情视为不必要的拖累、甚至是可以随时为了更大目标而牺牲的筹码的他来说,太过陌生,也太过尖锐,太过……诛心了。它像一把淬了剧毒、冰冷无比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撬开了他层层设防、冰封已久的心湖最深处的一角,让他猝然窥见了那被自己刻意深埋的、连自己都不愿去面对、去承认的阴影与……罪恶感。

他张了张嘴,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立刻厉声反驳,想用惯常的、无懈可击的冷静与理智来迅速武装自己,想说出那些早已烂熟于胸、冠冕堂皇的言辞,诸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南阳数十万百姓的安危、为了天下未来的安定,个人的情感与小小的牺牲微不足道”、“她是南宫家的人,这是她无法摆脱的宿命,也是她可以为家族赎罪的机会”……

但最终,那些早已准备好、冰冷坚硬如同铠甲的说辞,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在了喉咙里,挣扎着,却一个字也未能吐出。

他只是用力地、近乎凶狠地抿紧了那线条冷硬、此刻却微微颤抖的薄唇,将那双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充满了剧烈矛盾、深刻挣扎,甚至是一丝难以掩饰的自我厌恶与痛苦的眼眸,用力地、近乎凶狠地转向窗外那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仿佛要将那不该有的、属于“人”的脆弱情绪,彻底放逐到那永恒的虚空与永夜之中,让它们在绝对的黑暗中彻底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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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那垂在身侧、紧紧握成拳、隐藏在宽大玄色袖袍下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指节扭曲,呈现出一种失去所有血色的、骇人的青白,无比清晰、无比残酷地泄露了他内心此刻远非表面这般平静无波、冷酷决绝,而是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与无声的、近乎撕裂般的煎熬。

窗外,夜风呜咽,愈发凄厉,卷起枯枝上最后几片顽强的残叶,发出如同怨灵泣诉般的声响,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坚硬的窗棂,似乎也在为这条注定充满了冰冷权衡、无奈牺牲、情感悖论与灵魂拷问的、通往权力之巅的孤独之路,发出沉重而悲凉的无尽叹息。

那风声,像是千万个冤魂的合唱,萦绕在太守府的上空,久久不散。

门被轻轻合上,书房内重归寂静。孙宇依然立在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手轻触窗上凝结的霜花,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他警觉地抬眼,却只看见一只夜雀扑棱着翅膀掠过庭院,惊落枝头树梢。

“兼济天下......“他喃喃自语,指尖的玉佩冰凉刺骨。

远在城西别院的南宫雨薇此时正从梦中惊醒。她拥衾而坐,望着窗外月色,心头莫名一阵悸动。案上还摊着白日里临摹的字帖,墨迹已干,恰是《诗经》中那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轻轻抚过那些字迹,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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