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道不许其成。他自负占卜之术独步天下,连许劭、紫虚亦不放在眼内,难道就算不出自己的终局么?此乃天数,非人力可违逆。”
这番言语如同冰水泼洒,让白歧、黄崆二人瞬间僵立,心头俱是巨震。宗先生一直以来皆是太平道最坚定的支持者与庇护者,即便大贤良师身死,他仍不惜耗费心力维系残局,此刻竟说出如此近乎“认命”之语,令他们顿感无所适从,心底一片冰凉。
宗仲安对二人的反应恍若未觉,神色愈发恬淡空灵,继续说道:“大汉皇族底蕴之深,非你等所能想象。剑圣楚天行隐遁数十年不出,所为者,便是防范张角引动天地气运之变。张角欲取剑祖昆吾,逆天改命,楚天行不得不出手。然而……”他话音微顿,声线陡然一沉,“楚天行剑道通神不假,但要说他能从全力施为的张角手下安然无恙,亦是绝无可能。即便有药神谷林子微这等神医出手,他强行动用修为所遗之暗伤,也足以耗尽他的寿元。待到你们修为臻至流虚境巅峰,欲寻他报仇时,他或许早已化作黄土。届时,你们的仇,又该向谁去报?”
此言如同惊雷炸响,白歧、黄崆面露骇然,难以置信地望着宗仲安。
宗仲安长叹一声,那叹息中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岁月与沧桑:“我们这一代人,本已避世隐居,若非张角执意要行那逆天之举,老夫、王瀚之流,又何必再履红尘?他谋划数十载,布下十三道主、十三太平令、八大亲传弟子,麾下高手如云,信徒百万,其势何其壮也?然则到头来,又能如何?”
这时,一个沉重而略带沙哑的嗓音自门外响起:“宗先生所言……皆是事实。”随着话音,一个高大的身影迈入屋内,灯火照亮了他脸上那道狰狞可怖的刀疤,疤痕深可见骨,自眉骨斜划至下颌,为他原本粗豪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煞气。正是昔日叱咤风云的南阳黄巾军渠帅,张曼成。他曾自称“神上使”,率数万之众攻杀南阳太守褚贡,占据宛城百余日,如今却只剩满身沧桑与一支残兵。
他环顾屋内众人,眼神黯淡,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十几万弟兄,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这伏牛山中几千无家可归之人,苟延残喘。宗先生说得对,大势已去,非我等不愿,实乃不能也。全盛之时,我等尚且未能掀翻这汉家天下,如今仅凭我等寥寥数人,几千残兵,又能有何作为?”
宗仲安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南宫晟身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孙宇既有心劝降,欲行教化,给你们一条生路,未尝不是一种选择。我昔日答应张角,护佑尔等周全,如今承诺已践,时日已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宗先生!”五人几乎同时出声,脸上写满了震惊、不舍与茫然。
宗仲安不再多言,只是缓步走到黄崆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拍,似乎毫无力道,却又仿佛蕴藏着千钧重担与无言嘱托。随即,他径直向门外走去,步履从容,白衣身影在昏暗的灯火下渐行渐远,最终融入门外深沉的夜色与山雾之中,再无踪迹可寻。
木屋内,一片死寂。五人望着宗仲安消失的方向,心痛如绞,仿佛失去了最后一座可以依靠的山岳。张角这面信仰与力量的大旗倒下后,世间似乎再也寻不到那般足以擎天立地的依靠。那位曾以符水救治万民、誓言要建立黄天太平世界的大贤良师,终究是彻底逝去了,连同他那救世济民的宏愿,一同埋葬在了时代的洪流之中。
良久,张曼成发出一声沉重的苦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看向南宫晟、白歧、黄崆,声音嘶哑道:“你们……不同我们这些泥腿子。南宫道主,你们荆州太平道本就有根基,弟兄们散了,还能隐入草莽,寻条活路。可我手下这些儿郎,多是活不下去的农户、流民,离了这伏牛山,便是死路一条……”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