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许多人,籍贯混乱,或为流民,或为逃奴。借着这次机会,南阳郡府会为你们统一削去奴籍,重录平民户籍。”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南宫晟和南宫璩耳中,平淡得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南宫璩猛地扭过头,盯着赵空,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哦?如此说来,我们倒要感激涕零,叩谢赵都尉和孙太守的再造之恩了?”他的话语如同浸了冰碴,每一个字都透着不信任与抵触。
赵空终于侧过头,看了南宫璩一眼,眼神依旧平静,缓缓摇头:“感激?那倒不必。赵某与大哥,承受不起。”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蜿蜒的队伍,以及远处那片依山而建、隐约可见轮廓的营垒,继续道:“这片能让你们暂且安身立命的土地,自然不会是凭空得来。”
他的话语引出了这片土地的来历。赵空的声音依然平淡,却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南宫兄弟心中漾开涟漪。“这片地,位于方城山脚下,地势平坦,近水源,本是开国名将,建义大将军朱佑家族昔日的田产。朱家世代簪缨,曾显赫一时,奈何子孙不肖,家道中落,这份产业几经辗转,最终落入了襄阳蔡氏手中。”他微微抬手,指向营地方向,“如今,蔡德珪(蔡瑁)与庞文叔(庞季)连地契都带来了,手续俱全,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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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晟沉默地听着,心中却是波涛暗涌。朱佑,那是光武皇帝云台二十八将之一,是辅佐刘秀重建大汉的功臣。如今,功臣之后的产业,却成了收容反贼的营地,这其中的历史轮回与讽刺意味,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凉。蔡家,南阳乃至荆州首屈一指的豪族,竟舍得下如此血本?
“蔡家世代经商,盘踞荆襄,无利不起早。”赵空仿佛看穿了南宫晟的心思,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即便是蔡讽公(蔡家家主),也绝无可能将这般产业平白赠予孙建宇(孙宇)。当然,孙太守虽为一郡之长,亦无权将如此土地私相授受,馈予尔等。”
他话锋一转,将核心矛盾轻轻点出:“这份代价,眼下是由南阳太守府和南阳都尉府,也就是我和大哥,先行担下了。记得,南宫晟,你,以及你们太平道,欠我和大哥一个人情。”这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却重逾千斤。
南宫璩再次冷哼,别过头去,不愿再看赵空那仿佛掌控一切的脸。
南宫晟却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土与衰草气息的凉气,反唇相讥,试图打破对方那令人压抑的平静:“原来权倾南阳的赵都尉,也有如此掣肘艰难之时?倒让我等败军之将,开了眼界。”
赵空闻言,脸上并未见愠色,反而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短暂得如同冬日里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他抬眼望向西边那轮即将沉入山峦的赤红落日,暮色开始浸染天穹,几颗寒星已在东方天际隐约闪烁。“天下事,天下人为之。在这煌煌大汉天宇之下,谁又不是漂泊无依的孤舟?即便是两千石的高官,置身于这盘根错节的豪族势力之中,亦不过是浪涛中的一叶扁苇罢了。”他的话语中,竟透出一丝与年龄、地位不符的苍凉与疲惫。
“南阳郡,豪族林立。蔡、蒯、黄、庞、习……各家姻亲相连,门生故吏遍布州郡。他们累世经学,世代出二千石高官,树大根深。”赵空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我和大哥,区区两个依靠军功、机缘爬上来的两千石,无深厚家族根基,拿什么与这些盘踞此地数百年的庞然大物相比?有些事,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这番话,看似示弱,却让南宫晟心中一动。他原以为孙宇、赵空在南阳已然一手遮天,如今听来,其处境也并非表面那般风光。这让他对眼前这位年轻都尉的观感,复杂了几分。
赵空并未在意南宫晟的反应,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