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缁布冠,身着栗色绸缎深衣,外罩一件玄色貂裘,虽处野外,依旧保持着世家家主的雍容气度。他的目光,正远远地投向方城山下那座忙碌起来的营寨,以及那条如同受伤蚯蚓般缓缓蠕动的黄巾队伍。
在马车旁,侍立着一位年纪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容貌与蔡瑁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少了几分精明,多了几分浮躁。他是蔡瑁的弟弟,蔡瓒蔡茂圭。
蔡瓒看着远处那庞大的营地,以及自家兄长和庞季正在与那些“反贼”交接的场景,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满与肉痛之色。他忍不住转向车窗,低声道:“父亲,这片山林田产,虽非我蔡家核心产业,但面积广阔,水土丰茂,每年产出亦是不菲。如今就这么平白让了出去,我们蔡家付出了如此代价,却似乎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都未得到,还要担着私通‘贼寇’的干系。这……值得么?”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与抱怨。在他看来,蔡家此次完全是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
蔡讽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并未收回,只是淡淡开口,声音平稳而苍老,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茂圭,你看问题,还是太过肤浅。”
他顿了顿,缓缓道:“你可知道,若无孙建宇(孙宇)数月前料敌于先,提前加固宛城城防,囤积粮草,整顿郡兵,又以雷霆手段镇压城内可能的叛乱苗头,后果将会如何?”
蔡瓒微微一怔,没有立刻回答。
蔡讽继续道:“只怕宛城早已被黄巾军攻破。届时,黄巾军席卷南阳,烧杀抢掠,我蔡家在那宛城中的店铺、库藏、族人,以及在城外的诸多庄园、坞堡,又能保全多少?你可仔细看过河北传来的战报?冀州、幽州那些被攻克的郡县,太守、刺史身死,城中豪族被屠戮、财产被劫掠一空者,比比皆是!河北之地,豪族势力难道比我南阳弱么?”
蔡讽的话,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蔡瓒心中的那点侥幸。他想起了那些触目惊心的战报,想起了黄巾军过处“玉石俱焚”的惨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背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确实,若宛城不保,整个南阳都将陷入浩劫,蔡家损失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一处山林田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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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守和赵都尉,是明白人。”蔡讽的语气带着一丝赞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们知道蔡家的力量,更知道在此乱世,需要借助蔡家的力量来稳定南阳。此次我们蔡家出力协助城防,供应部分粮草,又拿出这片地来安置降众,这份人情,他们记下了。只要孙、赵二人还在南阳主政,他们便不会,也不能轻易与蔡家翻脸。这,便是最大的好处——稳定与保障。”
他放下车帘,将目光收回,看向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何况……孙建宇快成为你的妹夫了,之韵(蔡之韵)与他的婚约虽只是口头,却也已是双方心照不宣之事。既是一家人,又何必计较一时之得失?为难自家人,对他孙建宇又有何好处?”
提到妹妹蔡之韵与孙宇的婚约,蔡瓒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一抹不以为然的神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声道:“父亲,孙宇此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行事往往出人意表,绝非易于掌控之辈。他……真的会因一纸婚约,就被捆绑在我蔡家的战车上么?孩儿总觉得,此人非池中之物,未必甘心受人掣肘。”
蔡讽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暖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更值得支持。乱世已显,未来如何,谁又能说得准?蔡家需要的,不是一个易于掌控的傀儡,而是一个能在风浪中稳住船只,甚至带领船只驶向更广阔海域的强者。至于婚约……”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飘忽:“孙太守和赵都尉知道蔡家的力量,自然